小张是个中年妇女
2020-02-17 16:35:24 菏泽汽车网
小张是个中年妇女，我在那所乡下小学校做代课教师时，和她日日相见。她是我们小学的厨工。学校里有一个镇上的老师常年住在学校，老师带一个五岁的小女儿。中午时，学校的老师也在这吃饭，小张就给他们煮饭。
小张的家在合德县城，她在学校里煮饭，也就住在学校里。她有一个五岁的儿子，叫张凯华，她就带着儿子住在学校的一间宿舍里，儿子念一年级，成绩一般，耳朵不知怎么有点聋。小张老对我们诉说她儿子的耳朵，说她儿子有点笨，一副恨铁不成钢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小张脾气很好，是乡下说的绵性子，也不识多少字。每天，我们上课的时候，她就在厨房里洗碗，刷锅，打扫卫生。剩下的时间，老抱着一件毛线衣坐在太阳地织。下课的时候，我们会去厨房玩，跟她谈谈家常。小张个子不高，有点胖，圆圆的脸，肉嘟嘟的，两颊有点红晕，也许是被太阳晒的，眼睛很大，双眼皮，头发很黑很亮，堆在头上，给人不爽净的感觉。她有时也到我们办公室坐坐。我们的校长四十来岁，谢顶，面相看起来很凶，待人却八面玲珑，极有人缘。他常和小张开玩笑。有一次，镇上发通知，让育龄妇女星期天去镇计划办妇检，校长宣布完通知笑着对小张说，“小张呀，你要不要我带你去呀？”我们一齐哄笑起来。小张也笑,说，“我自己不会去。”小张一点也不恼，但大家就不免暧昧地想，他们两个人究竟有没有那种关系呢？大家不得而知，也不好去深究。只是又有一次，大家站在办公桌前翻阅刚送来的报纸，我忽然看到一句话，非常有意思，“找漂亮的老婆称心不放心，找不漂亮的老婆放心不称心。”我笑着大声念出来，校长马上跑过来趴在报纸上看，然后走到小张面前说，“小张，你是放心的还是称心的？”小将有点严肃却还带着笑意说：“王校，你不要瞎说。”大家于是又笑了。
日子还是那么慢悠悠地过着。在乡下，一切都是那么不紧不慢慢条斯理的。清晨，同事们都从不同的方向赶到学校，远路的单磊老师骑着那辆旧的大凤凰车，猫着腰，头发被风吹得像被电了一样直竖起来，头使劲地缩着，仿佛缩到脖子里去才好，小张宿舍的门开了，正往外倒洗脸水，小凯华站在她旁边，瑟缩着，显得可怜巴巴的。住校的老师姓李，也带了小女儿起床了，花枝招展的李老师女儿小蓓蓓和她爸爸在乡了一个星期，就像个小叫花子。我们看见她总逗她，问他爸爸这星期是不是又和她妈妈打架了，小蓓蓓大眼睛一眨一眨，奶声奶气地说：“阿姨，爸爸和妈妈又打架了。”我们就坏坏地笑，假装小声问：“怎么打的？”“妈妈用针头打爸爸屁股。”我们哄然大笑，跑开去，然后用这件事审问捉弄李老师。
李老师这时一般坐在厨房里，头发没有梳，后脑勺一团鸡窝，头顶的头发则像乱稻草。一个人坐在清冷的桌边，就着一碟萝卜干，喝着半碗黄澄澄的玉米粥。小张正站在门边数落他，“李老师，不是我说你，你看你把小蓓蓓糟蹋的什么样儿，小宋看见不骂死你。”小宋是李老师的老婆，三十岁，很时髦的一个女人。李老师满不在乎的样子，说：“留她，长大就会自己打扮了”。小张说：“也没见过你这样不负责任的爸爸。”小张背后对我们说：“唉，小孟，你不知道李老师这人有多懒，也不怪小宋老和他吵，你看他把小蓓蓓弄的，也不问小孩。真是的，有时我看不过去，就替她梳梳头，哄她吃点饭。男人到底不比女人，替小孩样样想到，怪不得说，宁死做官佬，不死讨饭娘。”
天冷了，我们爱到小张宿舍去玩，坐在她床上，东扯扯西说说的.小张老和我们说她家的房东,怎么怎么时髦,漂亮,又说她丈夫是多么懒,又说她儿子小凯华算术题老做不上.
一个中午,学校里有人请吃饭,因为学校盖了围墙,瓦工头要请学校老师吃一顿，大概验收合格算是庆祝吧。我怕喝酒，又不喜许多人坐在一起吵吵地吃饭，就跟校长说，我胃痛，要回去睡觉。
这一睡，就睡到天晚，从床上起来，寒意很重，母亲进来说，“下午学校吃饭，你怎么不去？”我说：“不想去，借口逃了。”母亲又说：“小张喝醉酒了，醉得不轻，知道吗？”我说：“真的？她怎么会醉？”但心里隐隐觉得她究竟会醉那么一次。我对母亲说：“那我去看看。”我走进校园，发现校园空荡荡的，第一排小张的宿舍门关着，人呢？我想，她醉在哪了呢？我一直往后面走，厕所那儿围着一群人，怎么会在那？我飞跑起来。
厕所旁边，小张衣衫不整，蓬头躺在地上，两条腿在地上乱蹬，身体在地上来回滚着，小张真醉了。一个女人，一个平日严谨活着的女人不醉怎么会这样失去了体面？我看看站着的人，校长也在，嘴正向别人说着，小张中午酒桌上的事。“我知道她要醉了，陈主任和她喝酒，她一个劲要喝，还把一个团子和陈主任分吃了，我就知道她醉了，醉了，她就上厕所了，未到厕所可能裤子就湿了，有人来找，她就不好意思，就死活不出来，一拉她，就躺在地上，怎么也不走了。”“总要把她弄到宿舍去吧，躺在这里算什么呢。”校长一副束手无策的样子，“你们拉呀，我怎么拉？”我心里想笑，他分明想拉的，可这么多人，他怎么好拉？大家议论了一会，几个人围上去，抬脚的抬脚，抱头的抱头，一路抬进宿舍里。
一进宿舍，小张不再蹬手蹬脚，往床上一躺，她的眼泪就象泉水一样哗哗地淌了下来。她一把攥住校长的手，死死也不肯放开。她说：“王校，你不知道我心里苦呀。”校长说：“小张，我知道，我还能不了解你吗？”小张眼泪流到枕头上，泣不成声：“王校，你看我过的什么日子，张楠他不认日子过，成天在外赌，孩子也不问，我要和他离婚，他说，离就离，把房子卖了，两个人一人一半，孩子归你也好，抚养费一分没有，归他也好，把孩子卖了，自己随便到哪去混。”小张说到这里，闭上眼，心里的痛使她说不下去似的。我们不由都叹气了。这样的事别人有什么办法呢？我们不声不响地从宿舍退出来，宿舍已很黑了，也没有开灯。
我们几个人在校园里漫无目的地走，过了一会，我们隐约看见前面有一个黑影，有点像校长，走近了，果然是。我们说：“小张怎么样了？”“安静一些了。”“你们去陪陪她，今晚就别回去了，里面还有一张床，就将就挤挤吧，还有小范胖一些，回家找件衣服让她换换。”小范点点头，拉了我说：“小孟，你和我去吧。”校长和我们并排往外走，一边说：“刚才，小张拉我的手，我想不让她拉也不好，让她拉也不好。”我们在黑暗里偷偷地笑，没有人接他的茬。
那两天，大家背后都在谈小张。从而使我知道了以前不知道的有关小张的事。
小张的身世其实也简单。她的父亲早逝，孤儿寡母的，没有兄弟，只姐妹两人。做女孩时，村上来了一个孤儿，没名没姓的，嘴巴很乖巧，她母亲也是慈善心肠，就收留了他,因为不知道他姓什么，就让他跟小张姐妹一起姓张。小孩长到十八九岁，人很乖，只是懒，又好吃，但只因嘴会说，把小张妈哄得团团转。他说：“妈，你放心，我长大了，肯定会养你到老，有我一口，不会没你一口。”小张妈信了，打算把小张姐妹嫁一个给他，好歹自己养大的，比另招上门的女婿必定要强一些。可小张妹妹死活不肯，小张妈对小张说：“梅呀，你是老大，你就成全妈吧，妈老了，身边没个人撑这个家，张家就断了根，这个张楠也没根没襻的，贴心贴意在我们家，你跟他结婚了，我们张家可以有后，我们就有靠头了。”小张说：“妈，我不喜欢他，我不想嫁他，我看不惯他，他就嘴甜，会哄人，你看他做什么了？”娘俩这么一来二去谈了几回，都没个结果。那时小张在外地，离家几十里，母亲逼紧了，她就不回家。后来，母亲拿出杀手锏对小张说：“梅呀，这次我求你了，你如果不答应，我就死给你看。”一向软弱的小张一下子哭出来，想到父亲早逝，母亲拉扯她们不容易，一共一个顶替工的名额，母亲又给了她，她不牺牲，谁牺牲。
可是，结婚后，张楠身上的毛病全暴露出来，好吃懒做，对小张也不关心，小张的工资一拿到家就被他偷去挥霍了。小张一和他吵，他就说：“你再吵，我就和你离婚，我已经找到我家了。你以为我想和你结婚。”小张无奈，咬紧牙带儿子聚钱，准备盖房子，几年下来，房子盖了，张楠却还是那副样子。
小张的婚姻得到了我们许多人的同情，小张的心真的太苦了，但她的苦谁也无法帮她稀释。
小张的这种婚姻导致她和校长的那种让人颇费思量的关系实在也让人可以理解。
小张醉酒之后，生活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李老师每天早上还坐在那张油腻的桌边，就咸菜萝卜干，喝玉米粥，她的女儿每天还是头发乱乱的，饭也吃不饱，我们每天还照常上课，训学生，和小张聊天。
傍晚时，有人在操场上跑步，打篮球，小张在门前喊小凯华吃饭。
几年后，王校调到镇上去了，再过几年，小张也跟到王校的学校煮饭去了。
一次，学校里吃饭，陈主任说：“小张这人也真是，别人已经背后嚼舌头了，她还要跟王校去，也不怕人说，我和她是亲戚，才说她一次，她不知是不懂，还是就不听。”我们都不理他。然而王校家后院一次也未起火，大家日子过得相安无事的。我们从熟人的嘴里听到关于他们零星的生活小事。
再后来，每日与我们必相见的小张，多少天，几年不易见到影子了。人与人的相遇，有时真是件奇怪的事。
一次从外面回来，在路上就遇见骑着车回合德县城的小张。几年不见，她仿佛没什么改变，问了我的近况，就自说自话地告诉我，小凯华早已不念书了，家里的房子也卖了。张楠还那个样，手里有几个工资，日子还那样过。到了叉路口，我说：“我要下去了，有空来玩。”明知这是一句空话，我还是说了。小张说“玩喽。”就骑着车远去了。
这一别就再也没见过小张，那个王校早退了，偶尔会在街上相遇，也无话。到今天为止，我究竟不知道当年的小张和校长有没有瓜葛，如果有，为什么不起一点波澜，那一点点蛛丝马迹似不能算数，如果没有，小张为何直奔了校长而去，而不顾众人的嘴巴和眼光，走得那么义无反顾？也许他们那个年龄的人已经知道了分寸，进退，知道适可而止，知道那一个度，过了一切就没有意思了，在心里把一种感情暖着自己，人生也不算太过枯燥了吧！总之，一切都变成谜，无由得知，也不想得知，斯人已垂垂老矣，知又有何义？ 共 40 5 字 1 页 转到页 【编者按】这篇小说写得不错！作者以朴实淡定的笔法，详实纪录了某个小学的一些人和事。脉络上明暗交杂，叙事上不急不慢，人物刻画上，特别是校长和王校长，都比较精确，活脱就是生活在我们身边的某些人了。小说的主题是明确，难得可贵的是，明确不是作者的自我叙说展示出来的，而是通过记事的方式，让读者自己去领悟和思考着。【责任编辑：寒鸦】 【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09050816】
1 楼 文友： 2009-05-08 15:42:05 人生是一个谜啊,情谊有很多种，有时自己也解不清,也许小张和王校终究是没有什么的,只是他们互相理解,彼此尊重和支持而已,他们的友谊可能仅仅只是很普通的情谊,只是旁观者想多了点吧。
2 楼 文友： 2009-05-08 15:58:59 小说人物刻画深动，诙谐、幽默，让人回味。问好夜晚的网虫，江山欢迎你！
楼 文友： 2009-05-08 20:15:45 小说以细腻的笔法身边的人和事，让读者有眼见为实的感觉，特别是结尾给读者留下了思考的空间。问好作者！南昌癫痫病专科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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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张的家在合德县城，她在学校里煮饭，也就住在学校里。她有一个五岁的儿子，叫张凯华，她就带着儿子住在学校的一间宿舍里，儿子念一年级，成绩一般，耳朵不知怎么有点聋。小张老对我们诉说她儿子的耳朵，说她儿子有点笨，一副恨铁不成钢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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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 2009-05-08 15:42:05 人生是一个谜啊,情谊有很多种，有时自己也解不清,也许小张和王校终究是没有什么的,只是他们互相理解,彼此尊重和支持而已,他们的友谊可能仅仅只是很普通的情谊,只是旁观者想多了点吧。
2 楼 文友： 2009-05-08 15:58:59 小说人物刻画深动，诙谐、幽默，让人回味。问好夜晚的网虫，江山欢迎你！
楼 文友： 2009-05-08 20:15:45 小说以细腻的笔法身边的人和事，让读者有眼见为实的感觉，特别是结尾给读者留下了思考的空间。问好作者！南昌癫痫病专科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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