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梦醒汗湿身拳

摘要： 一朝梦醒汗湿身，细看金窝却是坟。踏遍书山觉悟浅，梳完天道见识深。 无心入世争长短，有志出门辨假真。我欲乘风归去也，瑶池净水洗脏魂。 引子

在黑马城的官场上，自从唐森“怪兽”般地去自首、掀起了轩然 以后，最近又流传着一封信。这封信是某局的一位局长在跳楼自杀前写给自己情人的，当时是通过电子邮箱发送的，后来检察院调查他的时候，通过技术手段在他的邮箱里发现了这封信，然后不知怎样就流传出来了。到目前的状况是，竟然每个当官的都想看看这封信写的是什么，没看到的都想看到，听说了里面有甚么内容的也想亲眼看一看，固然都是私下里寻求，偷偷地阅读和品味。

那封信是这样写的：

刘云，在我决定给你写这封信的时候，我终究决定好我的归宿了。纪检会既然盯上了我，那我的美梦破灭将是很快的事情。起初，我真的很不甘心，胆战心惊了很多年，也不过贪污了不到2百万块钱，这和那些动辄贪污上千万、上亿的人比起来，我被他们盯上，真是太冤了。

之前我是这样想的：贪官是肯定要被人骂的，活着的时候要被人骂，即使死了也会被人吐唾沫，这我早就知道。但同时我也知道，这样的任何谩骂都不能伤及我一根毫毛，我若是真的穷得两袖清风，那才会让人看不起呢。你大概能发现了，这是一种很奇怪的逻辑：人们恨贪官，可官若不会贪，他们还会嘲笑其无能。这其中隐含的意思就是说，他们其实是很羡慕掌权的，若他们也掌了权，说不定比我贪得还有技巧。所以在真正的意义上，我只不过是吃到了葡萄，那些没吃到的固然会说葡萄酸了。

这两天，我也曾这样想过，我当官只是当在了一个只有罚款权利的衙门，若是在权利更广的部门，我不会这么不走运，应该是盗亦有道。但说甚么都晚了。今天，我突然明白了你那天给我讲的那些道理，尽管很玄乎，后来想想也确切是那末回事：一切真的都很虚幻。我贪了2百万确切不能干什么，但即使贪了两千万，两个亿，也一样不能干什么，因为我的心不快乐。钱真的不能买来快乐，去挣去捞的时候却很辛苦。真的，我体验到了。

我从来没有想过突然死亡会是个什么感受，特别是自己给自己送终。你那天说自杀的人是由于内心的痛苦战胜了对死亡的恐惧，还真是这样的，我现在丝毫也不感到恐惧，而是想尽快摆脱。这个世间还有什么可留恋的？人人都在争来抢去，我也抢了，如今却要被人剥夺去抢的权利；不能再抢，我只能去拣一些他们抢剩下的残羹剩饭吗？老百姓就是这样活着的，可我不想。这好像也是一种气节。因此我将携带着人们的蔑视、谩骂，为小人物挽回一点尊严，尽管小人物也会说我活该。

那我就先走一步了，刘云。我们有过肌肤之亲，那既是生理的需求，也是利益的交换，在这一点上我们都很卑鄙。但我马上就要摆脱了，你却很难逃脱干系。我活着，纪检会要查我，我死了，他们更会查我，而只要一查，你在我死后就是唯一活着的局内大盗。所以我奉劝你，学学你的朋友唐森吧，赶快去自首，同时要把全部的推到我的头上，我已另外留有遗书包揽了全部，只要你去自首，不过会担当被胁迫干坏事的罪恶，那是可以被原谅的；而我，宁可选择不被原谅的非正常死亡，然后做一块无声看世界的石头。

就这样，我走了，不过以后要当心，别被某块石头绊倒，那可能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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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封信里提到的唐森，在一个很有实权的某局当局长。朋友们都知道他是个很精通“官经”的官，肯定做过很多作奸犯科的事，但因为下买上送中拉拢的工夫做得十分到位，他的官位就座得越来越稳当。他的古典诗词写得相当有水准，在黑马城很有名气，但他除了在唐诗宋词上善动脑筋外，却几近从未思考过人在这个世界中到底是个什么身份。日子一天天过去，他所觉悟的就是每一天都不应该让自己受委屈，并且要力所能及地为后代积累下更多的财富。他从来也没有察觉过，自己其实是一个两面人，受贿收礼的时候很贪婪，对待朋友尤其是像文友这样交心的朋友时又很慷慨——大多数时候的文友集会都是他出钱买单，实际是签字，然后用公款结帐。这时候他袒露的心胸是纯净的，如果剥去“赃官”这一层，他就是个好人。可不管是什么样的人吧，人人都活得很有内容，结果却是人人都不知道为什么而活，而那天当他貌似知道了时，再联想起过往的一切，又怎能不感触很多呢？做过的哪些事是有意义的？哪些事纯洁是瞎折腾？

跳楼自杀那个局长的情人刘云，也是唐森的朋友，确切地说是文友，是那个局的财务科长，平常喜欢写一些随笔散文，虽然是小情调，但也很有韵味。其实这个女人也是个两面人，在文学的境地里心灵很纯净，但在与她的情人局长互相勾结贪污公款的时候，又把自己的良心隐藏起来了。可后来，她不知怎么就觉悟了，有一天他们文友聚会时，她就当着众文友的面对唐森说：

“关于财富，你是不是有这样的逻辑：你积累下这么多，一方面可以让你在有生之年好好地享受，另一方面，你死了，沾恩的是你的子孙，这有甚么不对的？若是让我说，这个问题想到这里，看起来确切是无可挑剔的，但如果往下想，就可能出现另一个结果了。我们先做一个假定，如果你认为你这一生有价值一千万的财富是可以让你好好享受的，那你去争取这一千万无可厚非，可实际上，你争取到的是两千万甚至更多。你的说法是把其余的留给子孙，那末这是否是意味着你的子孙可以少干或不干事了呢？当他有充足的资本时，在继续创业和坐享其成之间，他怎么选择都可以，而假设他选择的是后者，那你是照顾了你的子孙还是害了你的子孙？”

“这个，我竟然真的没想到这么深。”唐森惊愕地说。

“这就是钱的魔力使然嘛，它会使人变得短视。”一脸大彻大悟模样的刘云说，“其实钱是什么？是衡量物资价值的工具，那物资是什么？是地球上的任何产物，一直存在于地球上，量是一定的，并且是所有人的，即应当每个人都有份。可这时候它们被一小撮人垄断了，拿走了本该属于你的东西，却要你花钱来买。这是第一个悖论。第二个，钱又是什么？我举个例子：现在我们这里有6个人，可以排序为一二3四五六，这时又进来了一个人，掉了100块钱在地上，他不知道，又转身出去了。这时一把钱捡起来，想到正好欠二100块钱，就给了2，2正好欠3100块钱，又给了三，依此类推，到五正好欠六100块钱、6正好也欠一100块钱的时候，这钱又回到一的手上了。恰巧这时，丢钱的那个人回来找，1就把钱还了他。但你们发现了吗？这里所有人的欠账都还清了，却谁也没有从自己的口袋里掏钱，丢钱的那人也没有损失。你们想明白钱是什么东西了吗？”

听完这话的唐森当时很震惊，然后就开始了思考。从聚会现场回去后，他回到了工作单位。秘书告知他，有几个请示文件和协办文件正等着他审批。可他的心已不在公务上，就连看也不看地在上面签了字，然后让秘书拿走。秘书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说：“局长，就这么批了？”

“啊，怎么，有问题吗？”他很愣怔地问。

“这不是您的风格呀。”秘书说着，挑出了两份请示文件，“这两份请示，明显还有违背现行政策的嫌疑，虽然他们遵从您的意思做了些改动，可就是照这样执行，也恐怕还要惹出麻烦。您处事一向小心，虽然他们很会办事，可大原则还是应当把握一下的。”

唐森这才如梦方醒，急忙又把那两份文件要回来，又粗略地看了看才说：“哦，那还是先放在这里吧，我脑袋里光想别的事了。”

秘书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又叮嘱说，即便不批，也得尽快退回重写，才出了办公室。剩下唐森一个人就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只感到自己的思绪已愈来愈乱了。

固然，一切都是由于他听到了刘云那番话。在此前，宣称已经觉悟的刘云对大家讲述的是“修炼”，她说每个人在这个世间都是在修炼，干坏事和干好事都是在修炼。她说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上，除了要担当延续族群的使命，还另外有“做人”的使命，这个使命到底是什么内容，需要我们在“死亡”之前自己觉悟，然后在“死亡”后交出答卷。这个有声有色的世界就是我们的修炼场所，每个人都是主角，又同时都是别人的配角，如果你看过电影《楚门的世界》，就该知道，其实我们都是楚门。

唐森觉得，他不能把那些话当成笑话，由于那确切是一种觉悟，突然就能让人心里1哆嗦的觉悟。他能疏忽这类觉悟吗？能继续在这里依托权利中饱私囊吗？没有人说不可以，这也是一种修炼，但这样修炼的最终结果会是什么呢？

在他人的眼里，他是个掌握着实权的官员，虽然品级只是处级，不算很高，可相对而言也算个土皇帝，那就无关什么品级不品级了。所捞的钱就算物价猛涨，他也已两辈子花不完，且由于当官当得明白，他还不算是个彻底遭人唾弃的人，那么做人做到这份上，夫复何求？但刘云已经帮他分析了，他自己能享受的其实其实不多，遗留的则还有坑害子孙的祸患。再说，他的钱大部分都是受贿得来的，虽然是周瑜打黄盖，愿打愿挨的事，可实际上，谁会心甘情愿地给你送礼？不还是互相有利可图吗？而这样做的时候，他是必须把良心掩盖起来的，这样，他虽然有个人形，实际却是个吸血鬼，做这样的人能是真正的人吗？

其实，这样的觉悟在唐森的心中早就有了，只是在拿起笔签字、拿起公章盖印的时候，他就会不由自主地联想到钱，因此觉悟也只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或在噩梦惊醒以后。天一亮，一回到办公桌后，他就又成了那个贪婪的吸血鬼。但这次不同了，刘云给他揭露的一切已起到了彻底的颠覆作用，他好像看到了一个真相，已经没有任何力量再认同原来的虚假。可是，被绑在地窖里的人，即便看到了出口在哪里，又该怎样挣脱束缚呢？

连改邪归正都是这样的难！

由于包袱太重，很难解下来。

把不义之财都吐出来？争取个心无挂碍，从此重新修炼做人？应该是必须这样的，但采取甚么方法呢？直接向组织上坦白交代？那不行，这样他虽然是在洗心革面，却必然会闹个灰头土脸，尽管组织上可能会给他瞒着，但没有不透风的墙，他会成为一只过街老鼠，在人们的喊打声中独缩到一个角落中去修炼，这虽显得大义凛然却很难让他鼓起这样的勇气。何况，他实际是在一个关系中，下头有他拉拢的人，上头有为他当靠山的人，左右还有期望他的恩赐过日子的人，他是共同栓在那条绳上很关键的蚂蚱，自己想蹦出去，就必然会扯上一大串，他若敢动，若是引起了他人的警觉，弄不好就要出师未捷身先死了。而那种可以原谅的非正常死亡，他还不宁愿接受。

那末偷偷地把钱捐出去？比如捐给某个慈善组织，这倒是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好办法，可他的老婆孩子能同意吗？他那个与他没有丝毫感情可言的老婆，正是促使他走向贪婪的罪魁祸首。当年他初当小官时，还很勤恳清廉，他老婆就总拿别的小官说事，说你看人家，官也不大，怎样就那末会用权呢？枕边风总这样吹，他虽然厌烦，却也渐渐学会尝试了，结果很聪明的他很快就掌握了要领，甚至还达到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地步。官场，不就是要能上下逢源，左右通达吗？别太贪心，别太小气，别太短视，别太牛B，捞来一千，送出八百，也架不住聚沙成塔、集腋成裘不是？所以他这官就成了黑马城最明白的官之一。不过，他从来也没有因为这是老婆的提示与督促而感激过她，内心里，他反倒更加讨厌她，不只是因为他很憎恶老婆看到钱时的丑态，还因为他觉得，那婆娘逼他学坏了。

而他的儿子，一个被当今的人们称为官二代或富二代的人，现在已有的迹象就表明，这个东西将来肯定是个坐吃山空的败家子。他这个儿子，原来在上学时学习成绩还是可以的，但就在他当官、且当得有些花样之后，这孩子就完全废了，强凑合着上完了高中，就开始了花天酒地的生活，穿名牌，开好车，泡马子，打群架，成了黑马城着名的“五恶少”之一。像这样的一个“祖宗”，你若说把钱偷偷捐出去，回归平淡的生活，又怎么会认同你？弄不好，这样六亲不认的败家孩子都敢拿刀杀了他，让他“享受”可以原谅的非正常死亡。

可想而知，这样的一些纠结，就不能不把唐森的脑袋撑大了。

续走老路，还是改弦易辙，这是个很严肃的问题。

但目标已明确了，他已别无选择地想要重新做人，那就得试一试，选择的方案固然是偷偷地把钱捐出去。而程序上，要办成什么事，人们就需要提早制定一个周密的计划，把各种有利条件和不利因素都考虑进去，才能未雨绸缪，一步步接近目标。可他在想这样做时，却发现，计划是根本无法制定的，他捞来的那些钱，虽然他可以随意取用，支配权却是在老婆手里，儿子手里掌握着多少，他也不知道。而捐，就必须要裸捐，分毫不剩，那才能完全祛除污秽，但两道难关他又应当怎样闯呢？

虽然作不出计划，唐森最后还是把一些可能出现的问题认真盘算了一下，并想好了开场白。这一天下班后回到家里，他就提议说要在晚餐后开个家庭会议。他很少提这样的动议，所以当他的老婆、儿子看到他很严肃的模样时，就揣测肯定有什么大事发生了，可能不是捞来了更多的钱，就是老头子露出了甚么马脚。因此晚饭后，唐森的老婆儿子倒很乖顺，早早把保姆打发了出去，又劝走了唐森儿子刚交的女朋友，一家三口就来到了客厅，开始开会。

共 2159 字 5 页 转到页 【编者按】北宗六祖神秀有偈语：“身是菩提树，心是明镜台，时时常拭免，不使染尘埃。”少林六祖慧能针对神秀的偈语说道：“菩提本非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证明慧能更加的心中无物，有更高的悟性。骊夫老师将此篇小说题名为《菩提无树》，就表明了此文哲理丰富，内涵深入。骊夫老师熟悉官场内幕，对官场小说写起来驾熟就轻，得心应手。对贪官唐森的心理刻画得惟妙惟肖，真实可信。对跳楼自杀的局长极为情人、财务科长刘云的人物描写也入木三分，淋漓尽致。尤其难能可贵的是对唐森自首以后的一系列详细情况描述得胆大泼辣、文笔锋利，同时也反映了官场反腐败的难度引人发思。感谢骊夫老师赐稿丁香，赏析，期待骊夫老师精彩不断，佳作连篇！【丁香：孙巨才】

1楼文友： 12:28:52 感谢骊夫老师投稿丁香，给大家分享了这篇官场反腐小说，为反腐倡廉做出了杰出的贡献。祝骊夫老师创作丰收，笑口常开！

楼文友： 1 :59:45 我很喜欢骊夫老师的文章，我放下了正在创作的剧本来您的文章，也是个向您学习的很好过程。我看到了您的长篇小说《救美》，先挂个号，等我忙完手里正写的稿件，就专心致志地细心赏析。

回复 楼文友： 14:08:56 打扰和影响了您，万分惭愧，向您致敬！

4楼文友： 17:25:54 反腐败题材小说，立足 自首 来写的，目前绝无仅有，所以我尝试另辟蹊径。感谢丁香容纳，感谢孙老师于百忙之中抽暇审阅。更希望心存侥幸的贪腐者能够悬崖勒马，回头是岸。 不急，让子弹飞一会儿……

5楼文友： 22:48:21 好文章赞一个

6楼文友： 2 : 9:51 世间人性，分优劣。好文，警世。奸人，终会自食其果。微笑，拜老师佳作，努力学习体味文中三昧。 做过生意的读书人！谁的江山，百媚千娇？谁的世界，各领风骚？

7楼文友： 2 :40:59 老师的长篇，一定很棒，有时间了一定拜读。微笑。敬茶。 做过生意的读书人！谁的江山，百媚千娇？谁的世界，各领风骚？

8楼文友： 18: 1:00 欣赏、学习老师佳作，祝创作更丰。致敬夏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