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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喜欢和文盲说话

2020-02-12 19:51:11  菏泽汽车网

我不喜欢和文盲说话,他们的话叫人心堵。大大例外,我喜欢听他说话,哪怕不说话,我也喜欢看着他。
他有一支竹烟筒,烟头和烟嘴都裹着铜皮。因着年代久远,竹子发了红,铜皮的斑驳烟垢上面细细的条纹和他大门牙上的一样。我跟他说了几次,把烟垢洗了就发亮了,像黄金一样亮。
铜就是铜,像黄金就不对了。他说话的时候,正敲着烟筒,小铁钩抠着烟丝变成的烟泥。想都不用想,那气味不会比屎好。我说他在抠 。他说,世上好多事都是一个道理。
大大常坐在竹椅上抽烟,吧嗒吧嗒地,下唇留下深深的牙印。他什么话都不说,眯缝着眼,烟袋挂在椅子左侧。他从烟袋掏出烟丝摁进 一样的小孔里,早就搓好的黄纸卷悠悠地燃烧着,没有火焰,但能一次次点燃小孔里的烟丝。我坐在小人凳上,不用抬头就看见烟筒和他翘起的二郎腿。我要他讲故事。他没听见似的,继续抽,久久才说一句话。他说,那些故事都讲过了,没有新故事了。
我非常喜欢听大大讲故事。他声音抑扬顿挫,好留悬念。一阵阵烟雾过后,他的眼睛还不睁开。“再呢……”尾音拖得老长,愁眉不展,让人以为接下来的故事一波三折。
我在他的脚边撒娇,求他再讲个故事。他放下烟筒,拿出一叠烟叶放在一张刀痕累累的长凳子上。凳子边上用螺丝锲上了把柴刀,烟叶干瘦, 裸地在刀口下,被一刀一刀切成丝。他不言不语,喘着气,非常专注。然后卷了黄烧纸,还从谷柜底下拿出几颗白石头。他说,过来。他蹲在门后的阴暗处,一手一颗白石头互相碰撞出火花。他说,漂亮吧,还能把烧纸点着呢。
大大,我要听故事。
我讲来讲去就那几个故事,你都听过了。
没关系,我还要听嘛。我多么期盼他把那十几个故事搞混了,故事甲的开头拼上故事乙的结尾不是也挺有意思的吗?就算我知道,我也不会说破的。
他捡了块木炭在水泥地上画画。微笑着,三下五除二就画了一头牛和一头猪还有一只鼠。还写了“爱我中华”“北京天安门”。我问,大大不是没上过学么,怎么会画画还会写字呢?我看大大微微地又不好意思地笑了。像不像?对不对?我说,画得非常好,字也写得漂亮。他说,放牛的时候,站在学堂窗外偷偷学的。我问他是不是可以天天偷学。他说当然不可以,要是被主人看到就挨骂的呀。那你偷学了几次把字画都学得这么好呢。大概碰上两三次。大大你真厉害呢,要是你像我一样有学上,你肯定会有出息的呢。
大大回到了自己的屋。一间砖墙茅草盖的小房子,一张床,一个灶头和一张饭桌。大大,你为什么没老婆呢。他说小孩子怎么问这个呢。我说是不是穷。他说当然是呢,所以他和爷爷只能一个人有老婆。大大,你跟我说说爷爷怎么娶奶奶的吧。他在茅草屋里抽烟,烟雾没地方跑。屋里亮着灯,还是很黑,霉味烟味混在一起。他说你妈妈喊你吃饭了。
我是个十岁不到的小孩,大人谈话从不避开我。其实我有很多事都听得懂也记得到的。有一次,爸爸对妈妈说,要让大大和我们一起住。妈妈没说话。爸爸好像也和爷爷奶奶提过这事,爷爷奶奶都不说话。
大大,你去哪儿?等等我!
我要听你讲故事。你不讲给我听,我就一直跟着。你在我们家干活,为什么不住在我们家呢?你可以和我住一个房间呀,也可以一个人一个房间。
你知道我没有故事了呀。
我要你讲你和爷爷奶奶的故事!
大大在一片竹林边坐下,从背后裤腰抽出烟筒。他说,我是大大不是爷爷,不可以住呀。
我听很多人说,本来你是爷爷呢。
要是我是爷爷,就没有你咯。我比你爷爷大了八岁, 0岁的时候把所有的钱,还预支了半年工钱给喜欢的姑娘打了一个银手镯。我们生活在了一起。有一天,她突然说,她喜欢上了别人。其实,我知道她喜欢上了我的弟弟,弟弟也喜欢她。第二天,我就住到主人家了。还清债务后自己盖了房子,看着弟弟弟媳一家过日子,一代又一代地,我也高兴。
大大灭了烧纸,把烟筒在竹子上敲了敲,长长叹了口气自言自语:人一辈子到底是为了什么?蓝色裤腰里的烟袋一晃一晃的,肩上的扁担随着步伐一弹一弹。我跑着跟着他轻快的步伐,大大,再给我讲个故事!

共 158 字 1 页 转到页 【编者按】问好作者!大大是一个孤老头,不识字,却能为“我”讲一些留有悬念的故事,就像他自己的故事一样留下深深一笔悬念,有关他的故事的伏笔一直到篇末才得以揭晓。他喜欢的人在与他生活不久后背叛了他又跟上了别人,而这个别人却是自己的亲弟弟。大大还了高额为所爱的打造的银手镯的欠债后又盖屋默默地守望着自己的亲人。多年后“我”常常缠着大大,让他讲那些他讲了无数次的故事,而大大总是很有耐心。故事以一个十岁孩童的口吻塑造了一个无怨无悔的老人,在守护了爱人及亲人一生,于垂垂暮年之际为后人诠释了“人一辈子到底是为了什么?”的最直白的答案。小说构思巧妙,人物形象栩栩如生,主题明确,推荐阅读。感谢赐稿支持江南烟雨社团,期待精彩继续!【编辑:漠上花开】
1 楼 文友: 2017-04-21 20:42:08 再次感谢赐稿支持江南烟雨社团,遥祝创作丰盈!
2 楼 文友: 2017-04-21 20:4 :42 问好!编按不周之处,敬请海涵!
 楼 文友: 2017-04-2 10:21:45 大大是一个孤老头,虽然没啥文化,但很会讲故事。其实大大年轻时有过恋人,但恋人背叛了他,小说构思独特,语言简练。欣赏拜读了。成都医学院附属医院黄明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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